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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人(修細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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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人(修細節)

“夫人, 不好了,浮蕊怕是不行了!”

屋子裏,姚佩君正坐在榻邊,忙碌過年送禮回禮的事務, 兒子照秀躺在她的膝上, 舉著本繪制妖魔狐仙的畫冊看, 玳瑁貓兒窩在他的肚子上。

快要用晚膳的時刻, 要喚人送吃的來。

卻陡然門外傳來驚聲, 進來跟隨她三十餘年的仆婦, 直奔過來稟報。

她略擰眉,再聽到t:“大夫說是要備後事, 這年關的檔口, 多是不吉利, 可要如何處置啊?”

仆婦講完話, 寒意不斷往骨頭裏鉆。

那個妾室身上的傷實在太滲人!

姚佩君只得拍了拍兒子的肩,讓人起來, 照秀撐身坐起,睜著一雙昏昏的眼看母親整理裙擺,是要出去的樣子。

還未從畫冊的瑰麗幻想中完全回神, 他一下子抓住娘的手, 著急問道。

“娘,不吃晚膳了嗎?”

姚佩君將兒子鬢角淩亂的發絲順了順, 又把他的手松開, 柔和道:“我讓人送來, 你先吃著, 外頭有些事,我過去瞧瞧。”

語畢, 她跟隨仆婦走出去。

望人走了,緊跟著丫鬟送來飯菜,叫他去吃,照秀也不理會。

躺回去繼續看畫冊,沈入方才的世界裏,等娘忙完事,回來與他一道吃飯。

卻等到天黑盡,都不見人回來。

姚佩君趕到浮蕊的院子時,人已斷氣一息,她不得不留下處理餘事。

先送大筆診金給大夫,讓仆婦送其出府,又差使浮蕊身邊伺候的丫鬟,給尚且溫熱的屍身擦洗換衣。

若是等久些,怕身子凍僵,難以動作分毫。

姚佩君在旁,看著那原本玲瓏有致的嬌身,現下遍布青紫痕跡,新傷疊著舊疤。

一張褪去脂粉、素凈蒼白的臉上,雙眸緊閉。

看得她連連嘆息,對丈夫的這第四個妾室生出憐惜。

與此同時,也感頗為煩躁。

將要過年,卻發生這樣的事,並非好兆頭。

等白布蓋到人頭上,正好聽丫鬟來報:“夫人,大爺回來了。”

這兩個月,丈夫總是回來得晚。

白日督察院有數不清的案子需要審理,晚上還有酒局應酬,等歸家便一直待在書房,很是辛苦。

但該事還是需要去問問丈夫的意思。

漆黑夜色裏,她提著風燈,一路穿過凍骨寒風,行在漫長的游廊,過去找她的丈夫。

敲開書房的門,得兩個沈字“進來”。

提裙進去,見人剛脫烏紗帽,頭仰靠在太師椅上,手指捏揉緊皺的眉頭。

案上的紗燈,幽幽透著光,落在他凸出的喉結。

“什麽事?”

“浮蕊死了。”

她將自己備好的法子說出,以冬日得了風寒身亡的緣故,將人快些拖去郊外埋葬,別耽誤過年。

不過一個勾欄出身的女子,無父無母,還省去許多繁瑣。

話音落後,聽到她丈夫平淡的聲音:“知道了,你自去做。”

他相信這個妻子,會幫他善後不留把柄。

稍稍緩過一日的疲乏,秦令筠坐直身,看向還站在案前的人。

問道:“還有什麽事?”

“你這些日累得瘦好些了,等會我給你送碗湯來?”

姚佩君看著丈夫眉眼間,顯然疲憊的神情,心疼不已。

但她關切的話,只得一句:“不用,你出去吧,我還要事要做。”

接著沒管她是否還在,就開口朝門外,叫進自己的隨從。

“你早些歇息,別太勞累了。”

她垂下黯淡的眼,只得退出門去。

轉望天上漫無邊際的黑,濃稠地似要往下傾壓,讓人喘不過來氣。

門扇背後,他在與人說什麽?

“爺,這次要十個人,怕是不好做。”

隨從為難,踟躇道。

趁著過年熱鬧,大街上人擠人的,走失幾個人不是什麽事,但都要未及弱冠的年輕男子,還一下要這麽多人。

尤其今年因京察,從各個州府前來許多官員,五城兵馬司、京兆府的人全都出動,就連三大營和禁衛軍也抽出部分人,四處巡邏守備。至少要到正月結束。

這麽一合計,實在是難。

秦令筠的目光落在搖曳的燈焰上,嘴角微扯。

他倒也想少些,只是他那個父親要這麽多人,他能如何?

“你盡管去做,不管是缺什麽,來與我要就好。”

得了這句話,隨從終是頷首應下,推門出去。

門關上後,案後的人伏身,拿過帶回家的案件公文,提筆蘸墨,接著白日的活兒處理。

夜,漸漸地深了。

燈燭燒短數寸,眼前有些昏花。

他終於停下筆,擱放在筆山。

閉眸休憩片刻,隨後打開一個帶鎖的抽屜,從裏拿出一副畫軸。

徐徐打開,正見上面美人烏發高髻,穿身淡綠裙,臂挽粉披帛,持把團扇,婷婷立於畫中。

姿容秾艷,眉眼嫵媚而清純,笑盈盈地望著畫外人。

他又一次回想起來,前世第一次見到柳曦珠,是從黃源府公幹回京後,應衛度邀請去公府赴宴,出來乘車回家。

於即將行出街巷的暗角,熏醉的酒意中,依靠在車壁,卻忽聽悅耳笑聲。

傍晚的秋風吹動簾子,掀開一角。

他擡眸看去,恰見並肩而立的兩人。

夕陽西下,雲霞的燦光落在她的身上。

她仰著臉,眼眸彎彎,正朝身邊人笑。

不過半日,他便得知了她所有的事,並知道與她舉止親昵的年輕男人,是今年的新科進士,名叫許執。

*

“多謝老師好意,只是我現今前程未顯,尚不考慮這些,怕要辜負老師的好意了。”

許執再三歉意道。

盧冰壺頗有些遺憾地嘆息。

諸多門生之中,他最為看重這個學生,也時常在那些好友同僚間,說起過許執。

前兩日,老友右通政還特意問過許執,是否成婚,又是否有未婚妻子。

聞言,盧冰壺便知這是趕上門來做姻親。

老友有個小女兒,最為寵愛,想要招個女婿進家裏。

左看右瞧,就將主意打到了這個失怙失恃的年輕人身上。

聽說許執剛高中春榜時,已有工部右侍郎意欲結親,未得。

不想過去近兩年,仍舊拒絕。

這可是送上來的仕途門路,老友家最有錢財,以後打通官場,再憑借本事往上走,會輕省許多。

但盧冰壺說了兩回,便不再勸,轉而說起京察的事。

今年這一次官員審查,不知要落下多少人,升上去多少人。

“屆時我們雲州府清吏司的郎中職位,我會給你留著。”

盧冰壺看著面前人謙卑的樣子,淡聲道。

自此人至律例館的這一年半,他暗中瞧得分明。這人有能力耐性,只是還有些心高氣傲,得再磨礪。

以後也好為他所用。

許執低頭,作揖道:“凡是能為老師效勞的地方,老師盡管差遣。”

話中有淡淡的喜悅。

在雲州府得知的刑部尚書為人品性,與確切接觸並不相同。

目送盧冰壺走遠,他也從刑部衙署離開,乘車回去那個小院。

又一次停在巷口,走過那條寂靜的長巷。

夜晚的冷風迎面湧來,吹得官袍貼緊身體,呼吸之間,白霧成團地從口中出來。

“喵喵喵”。

煤球在墻上看到他的身影,急地在墻上跑了小半段路,兩只爪子一撲,跳了下來,再朝他奔來。

扒著他的靴子要往上爬,他彎腰將貓撈起來,抱在懷裏。

比起剛撿到它時,胖了許多。

每日他多晚回家,都會在這裏等他。

他不由笑了笑,開鎖進門,擦亮火折點燈,去廚房隨意煮碗面墊肚子,分出些給煤球,再夾塊肉到那個小碗。

回屋後,正要擒燈去看書。

卻見屋裏有些臟亂了。

這兩個月,一日未有休沐,他在刑部一直忙到戌時末才回來,並沒空暇打掃。

掃眼周遭,終是放燈在桌。

先找到掃帚清掃,再拿來抹布擦洗。

角落的爐子升起大半會,但並不如何暖和。

今年京城的炭比去年貴了半成,他得儉省銀子,便只買些碎炭燒用。

過年吃的肉,他也只買幾斤。再兩幅寫春聯用的紅紙罷了。

其他物什,沒有花錢購置。

深藍的抹布沁過井裏的冷水,凍地人手指泛紅,僵硬地難以屈伸。

但還是把那些家具一一擦過灰塵,幹凈到一塵不染。至靠墻的櫃子,打開來。

他的目光一頓,繼而失落地垂下手。

那把被紙包裹仔細的油桐傘還在裏面,並未還給她。

*

“總兵,六皇子差人送來這封帖子,想邀您下晌去赴會。現下人在外頭等您的話。”

親隨將才拿到的帖,送到跟前。

立在案前,正懸腕提筆、書寫拜帖的人懶得接來,徑直道:“我還未去見過陛下,便先去和一個皇子見面,算什麽事?你去告訴他,說我方才來京,水土不服,不適出門。”

話音落後,最後一個字正好寫成。

吹透未幹的墨,將帖裝進一方檀木攢花拜匣中,交給親隨。

“回過那人,就把這個拜t匣送去鎮國公府,說我正月三日那天去拜訪。”

“是。”

親隨領命而去。

門重新合上,傅元晉坐在扶椅上,擰起濃眉。

身體不宜倒不算假話,從今早進入京城,他便感到些許暈厥。

不過是小癥,並不當回事。

伸手捏揉兩下眉心緩解,就作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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